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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星期五的到來

第一節·在懺悔中度日

當天晚上，我實在累得夠嗆，就在小船上美美地睡了一覺。次日一大早，我決定把蒐集來的所有貨物運回新發現的那個巨人洞裡，因為那裡比較安全。

填飽肚子後，我把所有的貨物都搬到岸上，便迫不及待地查看了一遍。我先打開了那隻小酒桶，結果發現是一桶甘蔗酒，不過這甘蔗酒難喝至極。接著我又開啟兩隻大木箱，還好這裡有一些有用的東西。

我在其中一隻箱子裡發現了幾瓶上等的提神烈性甜酒，每瓶約三品脫。並且，我還找到了四罐上好的蜜餞，不過有兩罐已經被海水泡壞了，所幸還有兩罐的封口很緊，並沒有滲進海水。

哇，衣服，我又在箱子裡找到了一些質地很好的衣服！太好了，這正是我急需的。哦，這些白麻手帕和領帶，看起來都不錯，而且都是我所需要的。

接著，我又發現了裡面有一個錢箱子。開啟後一看，一共發現了三大袋西班牙銀幣，大約一千一百多枚呢，其中一袋裡有六塊西班牙金幣和一些小塊的金條，都細心地用紙包著，估計約有一磅重。

說實話，錢幣對我來說毫無用處，我倒情願用這些錢幣換幾雙英國的襪子和鞋子來穿。要知道，我有二十幾年沒有穿過襪子了。最後，我還是把這些錢幣和貨物搬進了巨人洞裡，把它們妥善地收藏起來。假如有一天能逃離這裡，這些錢對我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等把所有的貨物都安置妥當後，我把小船劃到原來停泊的地方，把船纜拴好後，就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岸邊的老家去休息了。回到我的城堡裡，一切並無異常，我又開始以前那寂寞但自在的生活了。有一段日子，我整天忙於料理家務，很少出去轉悠，但是我卻時刻注意著外面的風吹草動，一有動靜我馬上出去檢視。

這幾年，我一直謹小慎微，活動範圍也縮小了很多，好像我這個國王被別人瓜分去了一半領地一樣，我只在我所在的東邊島嶼轉悠，因為這裡很少有野人過來。要是到島上的其他地方去，那我可得小心提防了，那裡危險太多了。

時間又過了兩年，在這兩年裡，我的頭腦裡出現過無數的計劃，它們不停地折磨我的身體。我更加想要逃離這個小島，我不再認為這裡是世外桃源，是最舒適的地方。我總是站在山頭眺望那條破船，老想過去看看，儘管我也知道那裡什麼都沒有了，可還是想把小船划過去逛一圈。

上帝給了我最大的恩賜，就是解救了我，讓我從大海洶湧的魔掌中逃了出來。上帝只能讓我待在這裡做一個與世隔絕的“野人”。如果還在巴西，我現在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莊園主，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了。如果……簡直有太多的“如果”，這些“如果”無論實現哪一樣都比現在的生活要好上幾千倍，要享福得多。

年輕人的夢想有時候往往是最魯莽的行動，沒有經歷過風雨，沒有經歷過磨難，只想著自己一定要去做，到事情發生了，卻發現自己承擔不了後果。就像我一樣用一生的代價換來了人生的閱歷，但是我也把二十多年的青春消耗在這個荒島上了。

越是這樣想，我就越想離開這裡。我開始籌劃我的逃跑計劃，為什麼是逃跑呢？因為野人在這裡不定時地出沒，我不想讓他們抓住吃了，我要逃離這些野蠻人，也要逃離這種寂寞恐慌的生活。

上島的第二十四個年頭，三月雨季來臨，氣候變得潮溼，我一直在岸邊的老家過著隱居生活，平時是不出門的，在家裡補補傢俱，做做陶器，或者研讀《聖經》。可是到了夜裡，我躺在吊床上，就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一連好幾個晚上都這樣，我又沒生病，怎麼會這樣呢？一天晚上實在折騰得我睡不著，我就點燃羊油蠟燭回想往事。

二十四年的孤單日子，想起來真是讓我有點心酸。剛來到島上的幾年間，我每天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像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將我的身影留在海島上的每一個角落。可是自從發現那個大腳印以後，我的生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憂心忡忡、恐懼不安的等待。最後當我知道是附近大島嶼的食人族來這裡吃人，更是讓我體會到了莫大的危險。

“我在這裡是有危險的，而且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些危險。上岸這麼多年，我卻一直沒有意識到，難道不是上帝對我的保佑，對我的恩賜嗎？”我自言自語。

野人吃人是上帝賦予他們的習俗和天性嗎？可是上帝為什麼要創造這些“人”呢？思前想後，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些食人族，到底居住在什麼地方呢？對面的大陸是他們的居住地嗎？想來一定是，因為他們好像就是從那邊過來的。”我思索著，“我的小島距離野人居住的大陸到底有多遠，他們為什麼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吃人？究竟有什麼企圖？另外，他們是不是還有一艘更大的船？”

我腦子裡湧現出許許多多的問號，雖然我回答不了自己的問題，但至少把自己的思路理清了不少，後來我問自己：“為什麼你不划船到他們那邊去看看呢？”

對岸對我來說太神秘了，我很想過去看看，可是每次想到那些野人吃人的場面又有些後怕，我還沒有想到較好的辦法去對付他們。萬一到對岸被野人發現了，該怎麼逃跑？萬一不小心被野人捉住了，該怎麼辦？那邊地形我不熟悉，野人追我，我怎麼逃離那裡？這些都是我的阻礙。

就這樣，我想了很多，不知不覺睡著了。睡著睡著，忽然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同平常一樣，天一亮就走出舊居，突然我發現一些野人乘著兩艘獨木舟來到了島上，他們還帶著另外一個俘虜，準備把他吃了。忽然，那個俘虜趁著那些野人不注意時，逃跑了，並且向我的方向跑來。最後，他來到我舊居外的小樹林裡，向我求救。奇怪的是其他的野人並沒有追過來。於是，我走出舊居，打手勢叫他不要害怕。他立刻跪在地上，像是在乞求我救他。我鬼使神差地竟然答應了他的請求，把他帶回家裡，從此，他就成了我的僕人。

我高興極了，心想：“他可以做我的嚮導，告訴我哪裡是安全地帶，可以躲開野人的攻擊，也一定可以帶我離開這裡，我終於得救了！”這麼想著，我突然被驚醒了，但是仍然清醒地記得那場夢。

“哈哈，有了，有辦法了。上帝保佑，上帝保佑，真是一下驚醒夢中人啊！”我欣喜地狂叫起來。

我想，若想擺脫孤島生活，遠離這裡的食人族，唯一的辦法就是弄到一個野人，一個被他們即將吃掉的野人俘虜。有了這個野人做嚮導帶路，我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對面大陸的事情了，或許還能夠離開荒島，回到故鄉。

這個計劃固然是好的。可是我又要怎麼進攻一大群野人，才能順利救下一個野人俘虜呢？問題還是我要怎麼殺死那麼多的野人，並且躲避他們的追蹤。一下子殺那麼多的野人，我能行嗎？我前面剛發過誓言不主動進攻野人的。不過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命和島上財物，只能這麼自衛，而且，這關乎我能否逃離這個荒島，以後能否過上幸福的生活。我決定全力以赴解救一個“野人”。

既然下決心去做了，我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暫時，想不出什麼可行的辦法，只有等待，等那些野人再次上岸，到時候再根據狀況行動。這樣決定以後，我就把其他的事情都放下了，經常出去察看，不放過任何線索。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還是沒見到任何野人。

“不該來的時候常常跑來，該來的時候卻偏偏不來了，你們這些野蠻人趕快出現吧！”有時候，我會按捺不住情緒，站在海邊大喊。

第二節·拯救星期五

雨季過去了，旱季到來了；旱季走了，雨季來了。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轉眼一年半就過去了，一天早晨，我照例去觀察野人的船是否來了。天哪，這次我真的看到了，願望實現得太突然，以至於我還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五隻獨木舟停靠在岸邊，船是空的，估計船上的人都已上了島，但卻不見他們的蹤影。我算了一下，一隻獨木舟裝五到六個人，五隻最起碼也要三十個人左右。天啊！我從未想過會一下來這麼多的人，這完全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應付得了這麼多人！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城堡。

我完全沒了主意，焦急不安，不停地踱著步子。“機會好不容易來了，錯過了這次說不定又要等個一年多，太熬人了。計劃不變，先準備好，有機會就要試一試。”我給自己打氣，下定了決心。

在巖洞裡絲毫聽不到動靜，我實在耐不住了，就把槍放在梯子旁，然後爬上小山頂，我躲在山頂上，透過望遠鏡觀察著那裡的一切。他們大概有二三十人，圍在火堆旁邊正興高采烈地跳著舞，做出種種奇怪的、野蠻的姿勢。火堆上架著一口大鍋，我想他們也許是在進行吃人肉前的儀式吧。

只見兩個手腳都綁著的野人被帶到了火堆旁，這兩個人估計就是今天那群野人的食物。我在望遠鏡中看到那群野人用殘忍的手法殺死了其中的一個，接著又有幾個野人上去動手把他肢解了，準備煮了吃。

另一個被扔在一邊的俘虜看見自己鬆綁了，又沒人注意他，突然站了起來，拔腿就跑。他的速度真驚人，比受驚的山羊還快。在望遠鏡裡，我看到那個逃命的野人沿著海岸朝我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就跟我夢見的一模一樣！難道這是上帝的旨意，要我解救他？

那野人飛速地靠近我，最奇怪的是那群野人並沒有停下煮食，只有三個野人追了過來，他們的速度比不上奔跑的那個俘虜，很快就被甩在後面一大截。只要那個俘虜再加快速度奔跑半個小時，就可以完全甩掉野人的追捕了。看到這裡，我膽子大了一些，也增添了一些信心。

在他們和我的住處之間有一條河，那個俘虜跑到河邊，一頭扎進河裡，快速遊過了河，爬上了岸。後面追捕的三個野人來到河邊，有兩個跳下河向我這邊遊了過來，而另一個估計是不會游泳，只站在岸邊觀望。

隔了一會兒，那個在河岸觀望的野人悄悄回去了，也好，他這一走，只剩下兩個人就好對付多了，也算是放了他一條生路。再說，那個俘虜爬上岸後又狂奔起來，他馬上就要進入我的地盤了。那兩個會游水的野人遊得比那個俘虜慢多了，差不多比他多花了一倍的時間才遊過河。

我突然明白，人只有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才能爆發出山洪般巨大的力量。你看那俘虜奔跑的速度就可想而知了，他的爆發力註定了他的命運。

“這個俘虜是我的了，我要他做我的僕人！”我內心有一種不可抑制的慾望，“我得救他，這是上帝送給我的東西，我是不能拒絕的。說不定以後他還是我的一個好幫手呢。”

我迅速拿起武器，離開城堡，抄了一條近路向他們跑去，希望能夠插在兩個野人和那個俘虜的中間。我使勁叫那個拼命逃跑的俘虜：“喂！停下來，停下來，我是來解救你的，不要害怕，停下來。”

他聽到呼喊聲，轉過身來看了看我，開始有些恐懼，估計在他心裡我和那些追趕他的人沒有區別。我依舊不停地打手勢叫他過來，同時朝那追上來的兩個野人走去，我一個疾步跑到一個野人跟前，趁他沒有反應過來前，用槍桿打暈了他。

暫時還不能開槍，萬一槍聲把其他的野人引過來，那就麻煩了。事實上那樣遠的距離，海邊的野人是聽不見槍聲的，當時我也沒想到這一點，只想著把兩個野人迅速殺了。

第一個野人倒下後，跟在後面的那個野人猛地停住了腳步，應該是嚇到了。我哪能給他喘息的機會，急速走向他。那個野人見狀，迅速從腰間取下弓箭，準備拉箭搭弓射我。說時遲那時快，我拔出手槍，對準他的胸口開了一槍，頓時血花四濺，那個野人倒在血泊中，死了。

這些戰鬥被那個逃跑的俘虜看在眼裡，他停了下來，臉色煞白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估計他是被槍聲和打槍時的火花嚇到了，他驚恐地看著我，看著我手中的“玩意兒”，兩腿直打哆嗦，想跑又不敢跑。

為了放鬆他的緊張心情，我大聲朝他打招呼說話，儘管他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並且手舞足蹈地做著各種手勢，讓他別害怕，呼喚他靠近我。那個野人好像明白了，向前走了走，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我看到他站在那裡，渾身發抖，他以為我逮住他也要吃他，所以非常害怕。

我又向他招招手，叫他靠近我：“過來呀！我不會傷害你的，放心跟我走吧，我是來救你的！”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好意，慢慢向我走來，每走十幾步就下跪磕頭，彷彿是感謝我救了他的命。我友好地向他微笑，並儘量做出和藹善良的神態。終於，他艱難地走到了我跟前，又跪下了，熱烈地親吻地面，接著把頭貼在地上，將我的一隻腳放到他的頭上，好像在說：“我的主人，感激你解救了我，我將成為你的奴隸，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服侍你，請你不要殺害我。”

“不要害怕，我不會吃你的，放心吧！”我把他扶起來，微笑著對他說。剛轉過頭，我發現剛才被槍托打中的那個野人並沒有死，只是暈過去了，現在醒了過來。我就向那個俘虜指了指那個已經甦醒的野人，意思是告訴他，追你的人沒有死。那個俘虜看到追他的野人醒來了，很是著急，就嘰裡咕嚕地朝我叫著，可是我一點都聽不懂他說什麼，不過他的聲音在我聽來非常悅耳。要知道，畢竟我有二十五年沒有和人說過話了，突然聽到人聲，萬分激動。

這時，那個野人完全清醒了，坐了起來。那個俘虜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我從腰間拔出槍，準備一槍結果那個野人的性命。這時，那個俘虜給我打手勢，想要我腰間的那把刀，我就把刀給了他。他拿著刀衝向他的敵人，手起刀落，一下就砍下了那個野人的頭，動作流暢，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看見俘虜的身手如此敏捷，我打心裡讚歎。我覺得這個俘虜只見過木刀，而沒有見過真正的刀，看他殺人的樣子，我相信他用木頭刀也能如此迅速地殺人，後來我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他們的刀是用堅硬的木頭做的，沉重而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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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報仇了，很是高興，歡快地跑到了我跟前，並把刀還給我，然後手舞足蹈地比畫了一陣，看得我莫名其妙。接著他把砍下的頭放到了我的腳邊。

他用不解的表情望著我，並比畫手勢告訴我他很不明白，我是怎樣把野人殺死的。他用手指著那個被我打死的野人的屍體，好像在說：“我能不能過去看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殺死他的，我不明白。”

“你去吧！”我打著手勢告訴他，儘量讓他明白我准許他去看。

他把死屍翻來覆去地看了很多遍，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屍體，後來他看見了屍體胸口處那細小的槍眼，血從那裡流了出來，但流得不多。因為那人中彈後馬上就死了，所以血又流回體內去了。他從屍體身上取下了弓箭，快速回到我面前，我比畫著手勢要他跟我離開這裡，因為可能會來更多的敵人。

他很聰明，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還用手勢告訴我應該把屍體掩埋起來，以免敵人發現我們的行蹤。在得到我用手勢批准後，他馬上幹起來，不一會兒，他就熟練地在沙土裡挖了一個坑，然後埋了一個野人，接著他用更快的手法又埋了第二個野人。我覺得他只用了十幾分鍾就做完了這一切。接著，我們清理了一下戰場，確定沒有留下痕跡後，我帶他去了我的洞穴。

到洞裡後，看見他疲憊不堪的樣子，我拿了些麵包、葡萄乾和水給他，他感激地接了過去，然後狼吞虎嚥地吃光了所有的東西。我又指著巖壁邊，告訴他可以在那裡休息，因為那裡鋪了一堆乾草和一條毯子，我也時常在那裡睡覺。他很聽話，過去一躺下就呼呼地睡著了。

這時，我才有時間打量這個屬於我的奴隸。他長得很清秀，身材勻稱，四肢粗壯結實，顯出一種男子漢的英武雄壯。他大約二十六歲，身材挺拔，面目剛毅，卻又帶著一絲溫情，特別是在他微笑的時候更顯得溫柔可人。看來他真的累了，睡得很踏實很香甜，一點都不像是處在危難中的人。我不斷地觀察著他，他的頭髮不是小卷，而很黑很長；他的前額寬闊，深茶青色的面板令人賞心悅目；略顯嬰兒肥的臉上，小鼻子微微隆起，嘴唇薄薄的，牙齒潔白又幹淨。

他並沒有睡多長時間，大概半個小時候就起來了，醒後他就焦急地來洞外找我。那時我正好在洞外擠羊奶，他飛奔向我，接著趴在地上，做出一些奇怪的姿勢，表示他對我的感激之情。最後，他像上次一樣，將我的腳放在他的頭上，並用手勢表示對我絕對服從。

不久，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並用手勢表示自己的滿意，然後我扶起他，開始教他說話。我對他說：“從今天開始，我給你起個名字——叫作星期五，因為在星期五這天我救了你，你要永遠記住，所以你就叫‘星期五’！”

“星——期——五！”他很艱難地學著我發音。

“叫我主人，主——人，叫。”我進一步教導星期五，“主——人，是我，我是你的主人。”我不停地用手指我。

他終於明白了，用手指了指我說：“主——人！”然後又指了指他自己，“星——期——五！”我點點頭，表示正確。雖然星期五念起這些他沒有接觸過的語言來很吃力，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我會慢慢地教給他，讓他明白。

我把一大罐羊奶遞給星期五，示意讓他喝下去，又給他拿了一塊麵包讓他邊吃邊喝。他拿著這些東西好奇地看著我，我只得拿起羊奶和麵包給他做示範，我把麵包在羊奶裡蘸了一下，然後放在嘴裡吃了。星期五很聰明，馬上就明白了，一邊喝一邊吃起來，狼吞虎嚥的，吃完後打手勢向我表示非常好吃。

我和星期五在巖洞裡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帶著星期五出去。“我要給你穿些好看的衣服，你現在一絲不掛的，很是不好看，必須得穿衣服。”我打手勢告訴他。星期五點點頭，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我，顯得很快樂。

路過昨天埋野人的地方時，星期五走過去，做著手勢要把那個野人屍體挖出來吃掉。我收起了笑臉，示意他，我們不能吃，我們要離開這裡。“我最討厭這種吃人的野獸行為了，我會噁心的。”雖然知道他聽不懂，我還是氣憤地說著。

然後，我指指那些屍體，做了一個嘔吐的姿勢，星期五彷彿明白了，十分聽話地跟我走了。不過，他一路上還是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幾次，嘴裡嘰裡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彷彿是說：“為什麼不讓我吃掉我的敵人，太可惜了。”

我們偷偷地來到小山頂上，我拿起望遠鏡觀察昨天野人聚會的地方。獨木舟不見了，岸邊也沒有一個人影了，看來他們是走了，丟下他們的同伴走了，連找都沒找，真是一群蠻荒之人。

野人真的全走了，可我並不滿足這個結果。出於好奇，我準備帶星期五過去察看情況。星期五揹著弓箭，我知道他是個優秀的弓箭手，手裡拿著我給他的刀，還揹著一把我的槍，我則揹著自己的兩把槍。我們完全準備好以後，就向那些野人昨天聚集過的地方摸索過去了。

到了那裡，滿地是一片吃剩的人骨爛肉，吃了一半沒吃乾淨的，剁爛燒焦的，這裡扔一堆那裡放一堆，噁心至極。我看見這些全身抽冷氣，血液都彷彿要凝固了，真是一幅可怕的景象。星期五卻根本不當一回事。

我強忍住噁心和眩暈，在這些骨頭肉串中間翻著、數著。一共有三個骷髏，五隻人手，三四根腿骨和腳骨，還有不少人體的其他部分。星期五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給我伸出了四個手指頭，表示他們一共帶來了四個俘虜在這裡舉行宴會。我點點頭，顯然除了星期五，其他三個都被吃掉了。

這麼幾天的交往，我基本上可以理解和聽懂星期五的話語了，他指手畫腳地告訴我：“我們部族的新王登基後，就和別的部族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爭，而我和那三個都是新王的人，不小心被他們俘虜了，就被抓到這兒了。我們也俘虜了他們好幾個人，抓到別的島嶼去吃了。”

“你也吃人肉？你經常吃嗎？”我問星期五。他點點頭。

“你們真是一群野蠻人，你們應該被上帝好好地懲罰。記住，從今天開始，星期五不許再吃人肉，吃人肉是罪惡的，是不可饒恕的。”我教育著星期五。

我讓星期五把那些骷髏、人骨、人肉堆在一起，然後用火燒掉。誰知道星期五見到這些“美味”的人肉，仍然不改本性，竟然連口水都流了出來。我很是氣憤，就讓他在旁邊看著，不許靠近，防止他偷吃。我竭力讓他明白，如果他再敢吃人肉，就立刻開槍打死他。

我對這種事情是極端憎惡的，絕對不容許在我的眼前再發生。我很快把這些屍體堆積了起來，毫不猶豫地一把火給燒了。

燒完那些骨頭後，我們就回了岸邊的巖洞老家。剛進洞，我就迫不及待為星期五打扮起來。我給了他一條麻紗短褲，短褲我稍微作了一下修改，給他穿起來剛剛合身。然後，我用羊皮給他縫製了一件背心，又給了他一頂兔皮帽子，看起來樣子很時髦。

我給星期五的這身打扮，還真不錯，和我的差不多。星期五看到他穿的和主人一樣好看，咧著嘴直朝我笑。野人就是野人，開始的時候星期五穿著衣服做事情總是縮手縮腳的，深感行動不便。不但褲子穿起來感到很彆扭，背心的袖筒磨痛了他的肩膀和胳肢窩。於是，我又把衣服作了改進，給這些地方都加寬了一碼，我現在的裁縫手藝可比從前好多了。慢慢地他就習慣了穿衣服，也開始喜歡這些衣服了。

在家裡住了兩天，衣服什麼的都弄好了，我又琢磨著給星期五找個住處，既不能委屈了他，也要保證我的安全。思來想去，我就在兩道圍牆之間的空地上給星期五做了個帳篷。我沒有讓他和我一起睡在大帳篷裡，因為我還得防著這個野人。

我把星期五安置在外面的帳篷裡，又給自己的巖洞做了個從裡面開的門，一到晚上我就把門從裡面閂上，還把梯子也收回來。此外，在內牆和巖壁之間，我還搭了長長的房簷，倘若星期五要進來就必然會弄出響聲，而且我的槍也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其實，我完全沒有必要提防星期五，沒有誰會像星期五這樣忠厚老實，溫順聽話了，他性格溫和、精靈聽話、沒有壞點子，對我十分順從。當然這些都是我們相處了一段後我才發現的。

因為我救了他的性命，星期五像對待親生父親一樣對待我，情深義重。他可以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來保護我，甚至用他的生命來換取我的生命，後來他的很多行為都表現出了這一點。

我就在想，上帝安排這些事情是不是有深層的旨意。在創造萬物的時候，他一方面剝奪世界上很多生物的才智和良知，另一方面卻給予他們和我們文明人相同的才能，相同的理智，相同的情感，相同的善良和責任感，也給予他們是非分明的心理。他們跟我們文明人一樣懂得知恩圖報，真摯待人，施行善行，並且他們能夠把這些發揮得很好，甚至比我們還要出色。對於這個，我感到很震驚。

星期五很勤快，我對他非常滿意。我開始教授他各種各樣的生活技能，我會的都教給他，造傢俱、編籮筐、燒陶器、釀葡萄酒。為了我們能正常地溝通，我開始教星期五英語。他非常聰明，尤其是學習的時候很專心，並且很刻苦。如果我們相互聽懂了對方的說話，他會立刻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第三節·與星期五在一起的日子

有了星期五的陪伴，我不再著急離開，甚至告訴自己，只要不遇到那些野人，即使一輩子就這麼住在這裡也蠻不錯的。

回到城堡兩三天後，每當吃飯的時候，我看見星期五那種吃相，心裡便覺得不舒服。他吃東西就像吃人一樣可怕，我決定幫助他改掉這個壞習俗，更應該讓他戒掉吃人的壞習慣。我的想法很簡單，讓星期五去嚐嚐山羊的味道，也許他就不會再想吃人肉了。

一天早上，我帶他去我密林中的羊圈，本來想去羊圈捉一隻小羊，煮了給星期五吃，可是在半路上突然發現一隻大野山羊和兩隻小山羊，我很高興，舉起槍就打死了一隻小山羊。

星期五聽到槍聲看見火光後，立刻嚇呆了，他兩腿直打哆嗦，站在那裡不敢動彈，甚至快要暈倒在地了。他沒有去看那隻羊的死活，只是看著我的槍直髮呆，不久他開始瘋狂地拉扯自己的背心，在自己身上四處摸索，好像在看自己是否受傷了。原來他認為我要殺他！

突然，他朝我跑來，接著“撲通”一下跪倒在我腳邊，抱著我的雙腿，噼裡啪啦地說了很多話，我一句也沒有聽懂，但還是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麼，那就是不要我殺他。

“我得想辦法讓他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他，要不然以後只要我一開槍他就會害怕。”我思索著。我儘量溫和地大笑起來，同時扶起他，並用手指了指被我打死的山羊，示意他過去撿回來，並且告訴他，這是我們的晚餐。他迅速跑過去，看著躺在地上的山羊，還不明白它是怎樣死的，接著他把山羊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仍然沒有想明白。我趁機給槍重新裝上了子彈。

不久，一隻鳥從眼前飛過，接著落在了附近的一棵樹上，原來是一隻鸚鵡。為了幫助星期五弄明白我是怎樣開槍的，我把他叫過來，指指我的槍，又指指樹上的鳥。“我要開槍把那隻鸚鵡打下來，你明白嗎？你看仔細了，不要害怕。”我邊打手勢邊說。

“砰”一聲槍響，那隻鳥就從樹上掉了下來，沒想到星期五還是嚇呆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難道他剛才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想，“也許他剛才沒有看見我上子彈，還以為槍有魔力，可以殺死附近的任何生物。”

後來，星期五對那支槍頂禮膜拜了很久，每次都離槍遠遠的，絲毫不敢碰槍，生怕不小心會褻瀆了槍，而惹來殺身之禍。而且，他常常對著槍嘰裡咕嚕地嘮叨個沒完沒了，感覺在跟槍對話一樣，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在懇求槍不要殺他。為此，我笑話了他很久。

等他回過神來後，我才叫他去撿剛才打下來的鸚鵡。趁著星期五去撿鳥的時間，我快速給槍上好了子彈，因為我想讓他對槍保持敬畏，所以不想讓他看見怎麼裝子彈。可是過了很久他都沒有回來，我等得有些不耐煩，差點就要過去找他了。還好他總算回來了，原來是我並沒有打中鸚鵡的要害，所以鸚鵡帶傷躲到其他地方去了，星期五費了好大的工夫才算抓住了。

晚上，我把山羊的皮剝了，切好了肉，加好了鹽，給星期五煮了一鍋鮮美的羊肉湯。我吃了一點，剩下的都給他吃了。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我很高興。星期五向我打手勢說，羊肉湯很好吃，就是放的鹽不好吃，他還專門抓了一點鹽放在嘴裡，然後嘔吐，表示很難吃。我也照他的樣子拿了一塊沒有放鹽的肉在嘴裡，然後裝出嘔吐的樣子表示不好吃。

我告訴他，慢慢會習慣的，這是調料，很好吃的。我把鹽撒在肉上，然後吃給他看。就這樣，星期五學著我的生活方式，但是星期五還是不愛吃鹽，就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他也只是放很少一點鹽。

昨天吃的是煮羊肉和羊肉湯，我決定今天給星期五換換品味，吃烤羊肉。我用正宗的英式烤法烤肉，在火堆的兩邊各插一根分叉的粗木棒，然後在上面橫放一根木棒，像晾衣服一樣，再用繩子把肉吊在橫竿上，讓肉不停地轉動著，以便肉質受熱均勻，考得鮮嫩可口。

一旁的星期五對我的古怪做法很不理解，一聲不吭地看著我忙碌。但當他嚐了烤羊肉的味道後，興奮地做著各種手勢，來說明他很喜歡吃這種烤肉，最後他還告訴我說再也不吃人肉了。聽到這個，我高興得差點流出眼淚。

第二天起床後，我把谷篩給星期五，讓他去打穀，經過這麼一段時間我教會了他很多東西。他打穀、篩谷就做得很賣力，特別是他體會到了這工作的意義之後。等他打完谷之後，我就讓他站在旁邊看我揉麵、做形狀、烤麵包，他真的很聰明，很快就明白打穀是為了做麵包吃的。不久，星期五就會熟練做麵包了，而且技術一點也不比我差。

現在是兩個人吃飯了，以前開墾的地肯定不夠了，得多種點地。於是，我又劃了一塊較大的地把地圈起來。星期五對我指派的活都賣力地幹著。特別是我打著手勢把圈地的意義告訴給他，使他知道這新開墾的地是為了他能夠吃飽後，他幹活的勁頭更大，並且對我更加感激和崇拜。

魯濱遜漂流記

［英］笛福

親子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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