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都是畫人，哪有畫過烏龜的

老街巷子口住著一位高人，姓高，是一位刑偵畫像專家，早幾年就從公安戰線上退了下來。這一天，於達仁來到老高家裡，喊道：“老高，幫個忙畫個像。”

於達仁是檢察院退休幹部，和老高都是屬於政法系統的人，兩人相互認識。老高把於達仁讓進家裡，問道：“老於，畫誰呢？是尋人還是抓小偷？”於達仁直截了當地說：“畫個烏龜。”

老高不高興了，嚷嚷道：“開什麼玩笑？我搞了一輩子刑偵畫像，都是畫人，哪裡畫過烏龜？”

於達仁忙笑著解釋，沒有開玩笑，他真的是來請老高畫烏龜的。於達仁老伴去世早，他退休後在家裡閒得無聊，就養了一隻金錢龜當寵物。說起來，這隻金錢龜可不一般，個頭長得快抵上臉盆了，可有些年頭了，是他花了大價錢託深山裡的老戰友買回來的，當寶貝一樣養著。不過，今天早上，他把烏龜弄丟了，平時也沒有拍個照錄個影片的，只得來找老高幫忙畫個龜像，張貼尋龜啟事。

老高嫌麻煩，說：“烏龜長得不都是一個樣嗎？你在網上下載幾張金錢龜的影象不就行了。”於達仁反駁說：“虧你還是搞刑偵的，任何個體與個體之間都是有差異的。我只有把這隻金錢龜的具體特徵畫出來，才能精準尋找。”

在於達仁的描述下，老高修修改改，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畫完。最後，在於達仁的要求下，他又提筆在龜背正中間畫上一個“龜”字的篆體。這個篆體龜字是於達仁自己刻在龜背上的，是個不可磨滅的標記，十分醒目。於達仁端詳著畫像，滿意地說：“沒錯，我這隻寶貝，長得就是這樣。”

金錢龜的畫像，應於達仁的要求，完全是按照金錢龜真實的比例畫的。於達仁把畫像和尋龜啟事往豪帝小區門口一貼，那麼大的烏龜畫像，立即吸引了不少圍觀者。

尋龜啟事上寫著：本人丟失的這隻金錢龜，因為飼養環境受到過嚴重汙染，體內含有毒素，敬請持有者不要食用，如果出現不可預測的後果，本人有言在先，概不負責。敬請拾到者歸還本人，當面重謝！然後是於達仁的聯絡電話。

晚上，於達仁的兒子於俊義氣呼呼地拎著金錢龜回來了，抱怨說：“爸，真有你的，你這不是在打我的臉嗎？”於達仁笑眯眯地說：“這麼快就送回來了，效率還真快啊。”於俊義沒好氣地說：“能不快嗎？你把尋龜啟事貼到趙總住的帝豪小區了，畫得這麼逼真，而且還有獨一無二的標記，趙總一看就知道是他手裡的這隻烏龜啊。他當即打電話給我，退了回來，還把我好一頓數落。”

趙總建築公司的實力，在行業裡首屈一指，最近接下了“十里長堤生態公園”的大工程。這個工程十分浩大，主要是改造溳水河兩岸的住宅區，建造成綠色環保的生態公園。於俊義是個小承包商，想從趙總手裡承接一部分工程專案。可是趙總看不上於俊義的小公司，一直沒有答應。

一個偶然的機會，於俊義打聽到趙總的母親得了骨萎病，久治不愈，後來找到一位民間老中醫，開了一個偏方，用金錢龜做藥引，和著中藥服下。金錢龜越大，藥性越強，病祛除得越快。於是趙總四處託人，尋購大的金錢龜。

得到這個資訊後，於俊義喜不自勝。父親就養著一隻非常大的金錢龜，這麼大的烏龜在市面上已經看不到了，正好拿去送給趙總，換得幾個工程專案。誰知他把想法和父親一說，當即遭到他的強烈反對。於達仁正色相告，飼養這隻烏龜是他晚年的精神寄託，養老的唯一樂趣，奉勸於俊義不要打烏龜的主意。

明的不行只得來暗的，今天一大早，趁父親還沒有起床，於俊義悄悄拎著金錢龜送到趙總的家裡。趙總何曾見過這麼大的烏龜？當即笑逐顏開，答應把幾個最賺錢的專案轉包給於俊義。

於達仁吃過早飯後，去喂烏龜，吃驚地發現金錢龜不見了。他明白是兒子偷著拿去送給趙總了，如果讓於俊義去趙總家裡追回，肯定是不可能的。於是，他靈機一動，想到了畫像尋龜，把烏龜的畫像和尋龜啟事直接貼到了趙總居住的帝豪小區門口。當然，所謂烏龜的身上有毒素，只是一個謊言，目的就是讓趙總不敢拿金錢龜做藥引。既然不能做藥引了，趙總自然會退回烏龜。

於俊義把烏龜放進池子裡，忍不住埋怨說：“爸，你看你，這麼一攪和，到手的工程專案飛走了。你知道嗎？這幾個工程專案做下來，我能淨賺200多萬哪。”

於達仁勸說：“趙總這個人我瞭解，做生意不守規矩，你最好不要和他摻和在一起。就說這個生態公園工程吧，聽說他完全是憑關係過硬，才拿到手的。”

於俊義沒好氣地說：“爸呀，現在做生意的，哪有幾個規規矩矩的？守規矩的，就無法賺到錢。”

於達仁微笑著說：“俊義啊，不要怪爸。老話說得好，禍兮福所倚，丟了工程專案，沒準啊，是好事。”

話不投機，於俊義氣呼呼地走了。心裡堵著氣，於俊義一連半個月沒有回來看望於達仁。

半個月後的這一天，於俊義忽然拿著兩瓶好酒來了，興奮地對於達仁說：“爸，今晚我們爺倆好好喝幾杯。”於達仁問道：“什麼事情把你高興的，中大獎了？”於俊義笑著說：“比中大獎還高興，幸虧上次被你瞎攪和，無意中為我挽回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於俊義告訴父親，分管生態公園工程的城建局副局長遭到實名舉報，最近被檢察院立案偵查了。今天，生態公園工程因為涉及到權錢交易，被叫停了，趙總也因為行賄被抓起來了。於俊義說：“生態公園工程的幾個分包商，前期投入都打了水漂了，我如果拿下了那幾個工程專案，現在只怕欲哭無淚了。你說說看，這不是等於挽回了損失嗎？不值得慶祝嗎？”

於達仁笑呵呵地說：“確實得慶祝，你只要不怪爸了，不和爸打冷戰了，爸心裡就高興。”

看著兒子興奮的樣子，於達仁心裡忍不住想笑。其實他之所以畫像尋龜，讓兒子的工程專案泡湯，不是他捨不得那隻金錢龜，而是他早就知道生態公園工程遲早會出事。

前一段時間，於達仁的老戰友胡部來來找他，諮詢有關司法問題。胡部來也是建築商，因為得罪了城建局副局長，遭到無情傾軋，慢慢地經營不下去了。胡部來經過長時間蒐集，掌握了城建局副局長貪贓枉法大搞錢權交易的證據，打算向有關部門實名舉報。他來找於達仁，想讓熟悉司法運作的於達仁把把關，看這些證據能不能把城建局副局長拉下馬。於達仁看了證據，認為確鑿有效，鼓勵胡部來實名舉報，將這位腐敗的副局長繩之以法。

於達仁清楚，這位副局長與趙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他被拿下後，連鎖反應，趙總肯定脫不了干係，敏感的生態公園工程一定會叫停。所以，當兒子於俊義提出要把金錢龜送給趙總換取生態公園工程專案時，理所當然地遭到他的強烈反對。對於胡部來實名舉報的事情，於達仁得保密，不能向於俊義講出實情，因此才會被兒子誤解。

讓於達仁欣慰的是，好在畫像尋龜起了作用，一切都在他的預想當中，最終沒有讓兒子遭受損失。

又過了一段時間，於俊義打電話給父親，掩飾不住喜悅地說：“爸，好訊息，生態公園工程被分解成多個工程專案，分開招標，我標到其中一個專案了。”於達仁忙說：“這是好事，值得高興。不過，你要記住，一定要保證工程質量，不要砸了招牌。”於俊義連忙表態，讓父親放一百二十個寬心。

放下電話，於達仁真心替兒子高興，悠哉悠哉地哼著小曲，玩龜去了。

出自《故事林》雜誌

2018年8月上半月刊

原標題：畫像尋龜

作者：焱焱

圖｜來源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