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寶貝獎門人：純欲風颳到兒童，該反思了

前不久，新華視點發文《跟5歲女童學化“蜜淘純欲妝”——兒童美妝博主風潮該“剎一剎”了》。

報道稱，多個平臺上出現了一批“全網最小美妝博主”“跟著萌娃學化妝”的網紅。文章認為表演和觀看這些影片的兒童容易受到影響，產生攀比心理；部分影片還在傳遞軟色情和容貌焦慮。

兒童美妝博主和它背後的問題

這是一個比較複雜的現象。它涉及到三個問題——

第一，兒童能不能化妝或者使用化妝品？

第二，兒童能不能當博主或up主？

第三，應該倡導一種什麼樣的審美？

文章中採訪的專家都不推薦兒童使用彩妝，顧慮有：兒童彩妝的安全問題、容易產生攀比、侵佔兒童學習和運動時間。文章倡導有表演需求的小朋友才能使用兒童化妝品。

第一個問題值得探討。兒童彩妝需要成分和標準上比成人彩妝要求更高。化妝也不應該成為一種普遍倡導的兒童生活方式，有更多東西值得他們探索。

不過，其實任何消費都能攀比。除去彩妝，兒童也可能書包服飾甚至是零食攀比。重要的可能是家庭如何引導。總不能禁止所有消費吧？

兒童美妝博主小美

禁止用彩妝不解決問題。兒童還是能偷用父母的彩妝產品或者畫畫工具來玩。

還記得小美老師和她的“塑膠情閨蜜”小灰嗎？2019年2020年她們曾“火”過一波，引發了從優酷到B站的二次傳播。小美老師還用白板筆畫眼線（誰小時候沒做過神志不清的傻事呢）。好笑之餘，能看出她的展示手法、話術都是對大博主的模仿。青少年模仿自己喜歡的成人的言行舉止，其實很常見。

至於第二個問題——兒童彩妝博主的確值得審慎。廣告法規定，不得利用不到10週歲的未成年人作為廣告代言人。不管是做代言人還是兒童博主，都有可能讓小孩變成父母的牟利工具。

最值得深究的是第三個問題，我們應當倡導什麼樣的審美？

未成年人的審美不像成年人審美可以多元化。比如，未成年人的審美不能和性扯上半分聯絡。陽光和童真應該是主旋律。這大概也是為什麼江南布衣的“陰間”童裝會讓大眾如此反感的原因之一。

為什麼純欲風會流傳到兒童？主要是純欲風太盛行了。

開啟社交媒體和購物軟體，很難不被“純欲”埋伏。從服飾、美妝、日化用品，甚至連口罩都能純欲（原來粉粉嫩嫩就是純欲啊）。

純欲風的三個代表人物

有無數文章解析了“純欲到底是什麼”。它們都致力於分析易夢玲的“氛圍感”、半藏森林的拍照技巧或者是井川裡予的穿搭，來教會女生“純欲公式”。

半藏森林近照

易夢玲近照

易夢玲和半藏森林都被認為是純欲風的代表人物。她們都是模特 網紅。半藏森林被爆當作為小三插足一對網紅夫婦（阿沁和劉陽）之後，她的人氣驟然下滑。易夢玲成功拿過接力棒，被稱作為“純欲系天花板”“小紅書第一美女”。踩在短影片的風口上，不管是跳舞還是街拍都引人關注。

易夢玲現在的呼聲有多高？去她微博下看看留言就知道。“不羨鴛鴦不羨仙，羨慕馬師每一天”“殺馬師奪夢玲”（馬師指的是Rapper馬思唯，他是易夢玲的男友）——在玩笑中大聲表白的男性女性都不少。還有些人還搞起了“網文創作”：“我在盧浮宮外面哭。保安問我為什麼哭。我把夢玲的照片給他看。保安看到也哭了，說找到了盧浮宮丟失多年的藝術品。”

很多女性不僅模仿她的妝容、髮型、穿搭和拍照風格，甚至還有不少帖子分析她的笑容弧度。和半藏森林含蓄但誘惑的表情（有人說這是一種“邀請感”）呈現相比，易夢玲表現力更明媚大方，長相卻更幼態。幾乎每張照片她都會低頭仰視鏡頭，短短的下巴、嬰兒肥的面龐、標準的咧嘴笑……這些都是她圈粉的點。

易夢玲衍生的解讀內容

最近在抖音上爆火，一個月內漲粉超過800萬的井川裡予，似乎一度有望成為“純欲風”的新掌門人。井川裡予在2020年之前一直走的是清純校園風，後來開始辣妹化。面對著裝爭議，和“擦邊球”天花板的詬病，她把微博和抖音頭圖改成了“女孩子沒有應該的樣子”。

井川裡予在抖音上有超過1600萬粉絲

她在直播裡懟過粉絲：“為什麼不穿露的衣服？你怎麼不去問你媽為什麼不穿露的衣服。管好你自己，尊重女孩子好嗎？”和易夢玲或半藏森林展現的溫柔不同，井川裡予說話比較耿直，經常會直面衝突，帶有一點攻擊性。她最近還把黑髮染成了黃髮，大概也是為了擺脫“純感”。之後的井川裡予是否還繼續走純欲風很難說，可能會變成辣妹風。

井川裡予引起爭議的新照片

為什麼純欲流行值得反思

本文無意批判以上三個純欲風代表，或是任何選擇純欲風的個人。而是想提問，純欲為什麼會成為一種集體選擇和主流審美。

想了解這個問題可能得從純欲是什麼入手。

純欲可以簡單概括為“幼態 撩人”，也有人說是用最純真的表情擺性感的pose。

總之，純的重點是低齡，這幾乎是公認的。當然，其他要素還有很多，比如要楚楚可憐，不能過於陽光強壯活潑。露膚要多，要展現身材和曲線，但又不能像歐美大妞那樣slay、那樣強勢。

“純欲系長相不要求五官多精緻多好看，把握住白 幼這兩點，就已經成功了50%……增強幼態感少女感，這點也是必要的。

純感讓人心生憐憫，是直男斬的最關鍵一步。

純欲系的性感不是大胸大臀那種勾起男人繁衍慾望的性感，而是小女孩模仿大人的略帶刻意的性感，是一種需要想象力的抽象感受。”

一篇知乎文章（方珍珠的《撩人於無形的“純欲系”，是怎麼凹出來》）這樣寫道。

說到底，純欲就是白瘦幼審美的性感分支。

和白瘦幼往往掛鉤的是：年輕而且閱歷少、攻擊性不強、好控制規訓。純欲妝效都在教你用腮紅縮短中庭，肌膚要白透，眼影不能著色重，嘴唇要粉嘟嘟但不能太紅。都是為了減齡和凸顯少女感。

很多人都在做易夢玲仿妝

“白瘦幼”文化一直流行可能反應出男性沒有能力去欣賞成熟女性，只能向下相容年輕嬌弱的女性。演員陶虹在談及成熟女演員沒戲演時曾經說過：“少女文化盛行其實不是什麼好事，只能說明男性的不成熟和幼稚。”

在我看來，這是一種東亞特色的父權審美。歐美幾乎沒有純欲風，洛麗塔也幾乎只存在在電影裡。他們的欲很直接。

社交媒體時常出現“純欲是不是媚男”的討論。“最近流行的所謂【又純又欲】，無非就是為迎合男性而自我閹割的畸形縫合怪罷了。”微博網友Incelbuster這樣說。“既要性感，又要示弱，不能看起來很有攻擊性。說白了，既要滿足男人生理需求，也要滿足男人的心理需求，這就是【又純又欲】的本質。”

在這條轉發超過8千、點贊超過8萬的微博下，也有不少女生表示走純欲風是因為純粹是因為好看。

但我們認為好看的東西是天生的判斷嗎？其實，所有風格和審美都是建構的。純欲風被女性認可，很難說是完全自發的。女性選擇純欲是因為它背後的正反饋和激勵（比如流量）。純欲更多是有話語權的人建立的審美體系。就像白人制造了淺膚色至上的審美，能在純欲風中獲益、得利的人也製造了現在的風潮。

純欲風也被認為和社會整體的性壓抑有關。純欲風的穿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露膚。之前半藏森林一些照片被認為有性暗示。露膚和性暗示並不是洪水猛獸。但可怕的是性感元素和幼態聯絡到一起。

“這種東亞審美給戀童戀幼提供了一定的土壤……”前文提到的那篇分析純欲風的文章中，高贊回覆中有人提到。知道為什麼純欲能往下傳遞到兒童了嗎？如果整個社會的審美風氣是這樣，兒童可能很難倖免。

半藏森林一些照片被認為有性暗示

這組照片下面有很多男性的露骨回覆

純欲風充滿爭議不僅是因為它常常和幼態掛鉤，也在於它“既要又要”的矛盾性。純和欲本來就很難調和，或者難以同時展現。女性要受歡迎——要有媚態，但又不能是完全性感。要會撩人，又不能太露骨。但我們對女性的要求就是這麼多（對了，還有“既是職業女性也是好媽媽”）。

女生可真難做啊，完全“純”，憨直不打扮不拘小節，會被稱作“女漢子”。而“欲”多了又會被罵蕩婦。為什麼對女性要求這麼多呢？我不禁尋思，為啥對男生沒有“又霸總又妻奴”“又健壯又斯文”“又上進又顧家”之類的矛盾高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