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作品傳世的中國工筆畫鼻祖

黃荃：只有一件作品傳世的中國工筆畫鼻祖

劉建斌|文

坐落在成都支磯石街的成都畫院，門前有一尊雕塑特別顯眼，那就是黃荃。

黃荃，字要叔，五代十國時期後蜀成都人，生於公元903年，卒於公元965年。黃荃自幼聰穎過人，尤其是在花鳥繪畫方面的藝術天賦，引起了當時朝廷上的重視，17歲即被前蜀後主王衍召入宮中專司宮廷繪畫。前蜀滅亡後不久，後蜀先主孟知祥授黃荃翰林待招；後蜀後主孟昶時期，升為檢校少府監並主持畫院；入宋後，授太子左善大夫。

在黃荃歷經三朝、長達50年的宮廷繪畫生涯中，他創作了大量作品。查考黃荃的藝術創作時期，正值天下紛亂，中原大地硝煙四起。繼黃巢之後，朱全忠據大梁、李克用據河東，王建據西川，錢鏐據鎮海，楊行密據淮南，劉隱據嶺南，紛紛稱王稱霸，為王為帝，最終造成了“五代十國”的混亂局面。可以說亂世是梟雄的天堂，文人的地獄。王建佔據四川重用文人雅士，一時間竟成“文人皆入蜀”的局面，甚至成都府當時成了天下可以同洛陽、長安比肩的大都市。所以中土名畫家刁光胤、孫位、滕昌祐、張南本等人相繼避亂入蜀。刁光胤是長安人，工畫山水，竹石、花鳥、貓兔，孫位擅長畫人物、松石、墨竹，兼長畫天王鬼神。黃荃便拜諸位名師以取眾家之長，經年累月以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僅以黃荃這個個例來說，亂世不但成就了梟雄，還成就了黃荃。

為了共同對抗來自中原王朝的巨大威脅，遠在江南的吳國遣使與後蜀締結政治、軍事同盟。吳國使者帶來一百車金銀玉器以及一隻丹頂鶴作為獻禮送給孟昶，孟昶對這隻丹頂鶴無比喜歡，每每想起來就要去觀賞半天。一日，孟昶對群臣說，這仙鶴如此俊逸高雅，但終將要死，如能與我同壽，我就可以隨時觀賞仙鶴了。黃荃聞言，自告奮勇說，我可以畫一幅以假亂真的仙鶴圖，陛下不就可以隨時欣賞了嗎？數日後，黃荃將所畫的《仙鶴圖》呈送給孟昶。此畫共畫了六隻仙鶴，分別以唳天、警露，啄苔、舞風、梳翎、顧步這六種姿態展現，再襯以白露蒼苔，藍天白雲。由於畫上的仙鶴形神兼備，惟妙惟肖，常常使得那些真鶴將畫中的鶴當成為同伴，都跑去立在畫的旁邊，往往引得君臣相顧大笑。孟昶乾脆就將該殿命名為“六鶴殿”。《益州名畫錄》將此事記錄，應該所言不虛。

在當時的四川，幾乎所有畫家都不擅長畫鶴，除了薛稷而外。自從黃荃畫鶴之後，再難有達官顯貴向薛稷重金求畫，以至於當時諺語說：黃荃畫鶴、薛稷降價。

另有一次，蜀主孟昶在皇宮裡新建了一座八卦殿，讓黃筌在殿內四壁畫上四時花竹與兔雉鳥雀。黃筌從秋天畫到了冬天才將這些壁畫完成，筆觸細膩，形象逼真。當時後蜀設有五坊使，專門負責為皇室馴養狩獵所用的鷹犬，這年冬天，五坊使在八卦殿前向孟昶進呈一隻大白鷹。這隻白鷹突然望見了殿壁上黃筌所畫的野雉，誤以為真，再三撲騰翅膀，想要撲上去獵食。孟昶禁不住連稱黃筌為當世奇筆，並吩咐翰林學士歐陽炯撰寫《壁畫奇異》以旌揚此事。

作為中國工筆畫鼻祖，中國院體畫派的開創者，中國第一個皇家翰林書畫院的最主要畫家，黃荃不但在自己的藝術領域身體力行的開疆拓土，他還將自己的弟弟和三個兒子培養成了著名畫家。久而久之，以皇家禁苑的瑞鳥珍禽、奇花怪石為主題，以適應宮廷欣賞趣味的工筆重彩的“富貴”風格，被稱作為“黃家富貴”，進而形成了花鳥畫優劣判斷的“黃家體制”取捨標準。而同時期的徐熙，筆下花鳥多為汀花野竹、水鳥淵魚，從而形成了“野逸”之風，故有“黃家富貴，徐熙野逸”之說。後來此二者又進一步演變成為院體畫、文人畫兩大派系，影響千年。前者以造型精準、工緻細膩、富麗堂皇為主，後者以寫意抒情、水墨淺絳為主。我們今天所謂的工筆畫、寫意畫也主要是指此兩大門類。

甚為可惜的是，黃荃一生創作的大量作品，只散見於各種記載和評述，真正留存下來的作品，只有一幅《寫生珍禽圖》，現珍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嚴格意義上來說，《寫生珍禽圖》也不是一幅完整的畫卷，而是一幅留給兒子黃居寶臨摹練習的稿本。這樣一幅父親留給兒子的家庭作業題，卻是黃荃唯一流傳下來的作品，要知道，依照《宣和畫譜》著錄時，黃荃的作品還有349件，真讓後世美術史家們唏噓不已。

在《寫生珍禽圖》中，黃荃畫了鶺鴒、麻雀、鳩、龜、昆蟲等動物二十四隻，排列無序，但每一件動物都刻畫得十分精確、細微，甚至從透視角度觀之也無懈可擊。標誌著中國畫中的花鳥畫從早期的粗拙至此已經臻於精美，中國的花鳥畫家已經具備完善的寫實能力。勾廓填彩，本是中國畫的一種獨具特色的繪畫方法，但與早於此圖的唐代人物畫與山水畫相比較，此圖勾輪廓的墨線大都非常輕細，似無痕跡，所賦色彩，也明顯區別於唐畫的濃烈豔麗，而是以淡墨輕色，層層敷染，更重質感。這種繪畫風格，注重表達物象的精微、逼真，似乎有些接近於現代的照相再現。有好事者，將此圖所繪的動物與《大不列顛百科全書》所錄動物照片相比較，幾乎可以和照片一致，足以亂真。

黃家畫風延續了近一百年，對中國工筆畫派的開創和傳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而黃荃作為黃家體制的代表人物，早已被學界奉為中國工筆畫之鼻祖。從後蜀主孟昶在成都設定中國第一個皇家翰林圖畫院，任命黃荃掌管畫院事務，到一千餘年後的今天，四川美術界在工筆畫這一領域，依然保持著全國領先的地位，這隻有一個解釋：傳承。

我想，成都畫院門前的黃荃雕塑還在，那這樣的傳承肯定就會在，即使雕塑不在了，那也許只是人們將黃荃的雕塑移到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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