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為馬"背後的決策分析

成語：指鹿為馬

指鹿為馬

是個家喻戶曉的成語，其出處是史記：

司馬遷《史記·秦始皇本紀》

“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群臣皆畏高。”

作為交叉驗證的說法是：陸賈的《新語·辨惑》：

秦二世之時，趙高駕鹿而從行。王曰：‘丞相何為駕鹿？’高曰：‘馬也。’王曰：‘丞相誤也，以鹿為馬。’高曰：‘陛下以臣言不然，願問群臣。’

臣半言鹿， 半言馬。

當此之時秦王不能自信自而從邪臣之說。”

所以指鹿為馬這個事情，應該還是真實發生過得。這種成語一般僅僅解釋為

“比喻故意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但是事實上這個“指鹿為馬”僅僅是字面上顛倒黑白那麼簡單嗎？ 歡迎走進本期今日說法，看看指鹿為馬背後的博弈。

趙高傻麼？

如果我們看史書，往往覺得三品，四品都是非常小的官。然而事實上，現實中絕大多人連京兆尹這種官都混不上。記住一點凡是能混到頂層的，絕大部分人都不傻。

當趙高駕著鹿出行的時候，其實還是有風險的。歷史上的趙高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當年秦始皇暴斃，在一片混亂的情況下，趙高冷靜地分析了扶蘇即位之後對於胡亥和趙高師徒二人的不利因素，秘密發動了政變。處理問題的冷靜和果斷都說明了趙高是個有韜略的人。

後來雖然趙高掌握了大權，但是朝野畢竟不是鐵板一塊，所以他要做一次臨時測驗，即使面對秦二世，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跟他走的。而且他確信依靠現有的班底，至少能保證不會輸掉。是鹿是馬，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們是否按照我的意志辦事，甭管這個意志究竟有多荒唐！

所以他決定獻鹿。

趙高知道，秦二世知道和群臣也知道，趙高是來找茬的。

秦二世傻麼？

雖然秦二世下場很悲慘，但是秦二世畢竟是正常人，鹿和馬還是分得清的。但是他的皇位很大程度上來自於趙高的支援。

考試當天，當他看到自己的趙老師給自己獻一片馬的時候，正常人胡亥很自然的反應就是笑了，怎麼一是聰明的趙高，今天怎麼犯了如此一個低階錯誤，明明是鹿偏偏說是馬？

當群臣們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時候，再沒有政治敏銳性的胡亥也明白怎麼回事了。再天真的他也應該明白今天自己的老師絕不是來說相聲的。他明智地選擇了沉默，看看群臣的反應。

說馬的朝臣傻麼？

你侮辱我的人格還侮辱我的智商

丞相今天這麼問，無非就是在試探群臣，你們服不服？！ 是鹿是馬根本不重要！

作為人臣我們當然服從你，但是趙高也太過分了，這可不僅是試探，更是一種侮辱，侮辱了我們最最基本的智商。如果我們連這都可以妥協，違心地盲從，那麼以後沒有不能妥協的。丞相夠狠的啊！不過，連皇上都不吭聲，我們還要講啥原則呢，講啥風骨呢，我們為什麼要冒險呢？於是，權衡利弊之後，一半大臣也附和說是馬。丞相還是講究默契的，這些人逃過了趙高的迫害。

說鹿的朝臣傻麼？

秦二世不是已經說是鹿了嘛！既然皇上已經表了態，那麼緊跟皇上的意志，總體上是沒有錯的，食君俸祿，擔君之憂。這些人權衡了一下利害關係：皇上雖然懦弱，但是理智的。趙高的權利來自於皇權，在反對趙高和反對皇權之間，寧可反對趙高，也不能反對皇上。但這麼做的風險會很大，肯定會遭到趙高的報復弄不好會掉腦袋。但是從長遠的利益上看，無論是哪朝的皇帝，都會痛恨趙高這樣的權臣，痛恨隨風倒的臣子。那即便我的犧牲遲早會昭雪，留取丹心照汗青！ 另外，皇帝透過這件事情，知道哪些是他可以利用的人。這樣保不準皇帝能夠依仗他們重新復位呢。

回答是鹿， 一方面維護了皇上的尊嚴，站在皇權一側，留下政治正確的退路。另一方面，維護了自己的尊嚴，也為將來清算趙高的時候，留下了不同流合汙的證據，保護了家族。

但是這些膽敢說鹿的大臣很快遭到了趙高的報復：

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群臣皆畏高

胡亥的選擇

雖然史記沒有說這個鬧劇的結局，但是結果無非就是幾種：

胡亥，堅持這是鹿！

胡亥，也認為這是馬！

胡亥，和稀泥！這可能是一種新品種馬鹿。

歷史沒有給出詳細的後續報道，但是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第三種：和稀泥。

如果是第一種，那就是徹底和趙高翻臉。趙高權傾朝野，胡亥沒有啥必勝的可能。

如果是第二種，相當於向天下人宣佈，我胡亥是個傻子。

只有第三種，和一把稀泥。皇帝沒錯，趙高也沒錯，大家都過得去。趙高的目的也達到了，皇帝最後一點面子也保住了。但是他的信用破產了：

當此之時秦王不能自信自而從邪臣之說

小結

“指鹿為馬”這種測試方式的版權要歸趙高所有，後世這種事情其實也不新鮮，也不少見，比如後來的明朝權傾朝野的紀綱也玩過類似的紀綱射柳之事。

更為有趣的是“指鹿為馬”這個故事，居然豐富了日本的國罵：馬鹿！ 即八嘎！長知識了吧！

在現代日語書寫系統中，侮辱性詞彙 baka “傻子；笨蛋”是片假名バカ，平假名ばか，或借字

馬鹿，

即日本漢字的音譯；

當你看到一件明顯違背常識的事情，在大範圍推廣的時候，你就要想想，這個會不會就是馬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