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認“土豬”，全網就高潮了

文|蟬主

一句話惹怒全網，已經不新鮮了。

最近在風口浪尖的，是一名高三學生。

衡水中學一個17歲高三學生，在某檔節目中進行了一場勵志演講，演講中因為一句話，惹來了一身謾罵。

就是這句：

“我就是一隻來自鄉下的土豬，立志要去拱城市裡的白菜”

。

“豬拱白菜”出自“好白菜都讓豬供了”，一直以來是形容男女關係，對男女都帶有一定的侮辱性。

一個高中生的演講，單拎出來這一句，確實令人渾身不適，尤其是女網友。

“不把自己當人，也不把別人當人”

“用詞惡俗，發言真是太low了”

“他以後就是惡臭的鳳凰男吧？”

“女生以後都要離豬男遠一點！”

也有人為他辯護：

“看完影片就知道，他說的白菜，不是指女性，而是城裡的資源”

“不要斷章取義，不要打拳！”

的確，如果看完該同學10分鐘的完整演講，就知道他並沒有提及男女之事，也沒有把去獲取城市女性資源作為目標。

他所說的“白菜”更多指的是城市的物質資源、人生際遇。

但即便如此，這個比喻依然不恰當。

不適感，究竟來自哪裡？

01

一個勵志演講，為什麼讓人不適？

10分鐘的演講，該同學就和我們非常常見的勵志演講一樣，先抑後揚，語氣悲憤激昂，表情用力。

他先是痛陳了自己農村出身，來到城市上學之後遭遇的尷尬和歧視。

比如新學期開學，用家鄉話自我介紹，結果惹來鬨堂大笑。

比如體育課上沒玩過足球不懂規則，把球踢進了對家球門被指責。

他的痛點就是千萬小鎮和農村少年的痛點——面對城鄉資源的差距，面對貧富差距的無力。

他所痛訴的，還有他可能會面對的未來——像大街上等紅綠燈的普通人一樣，拿著兩三千的薪水，每天過著黯淡無光的日子。

他害怕當一個黯淡無光的普通人，也不喜歡當下身處黑暗的自己。

沒有人願意在少年時期成為一個普通人。但是少年在這場演講中，呈現出來的不是遠大的偉人理想，更多的是對自己處於貧富差距弱勢一方的恨和不甘。

於是，有了那一句全網皆知的句子：“我就是一隻來自鄉下的土豬，也要立志，去拱了大城市的白菜。”

有人說，這是在用最激昂的語調說最自卑的話。

他也被很多人蓋章認定為“極端”、“面目可憎”、“心理扭曲”、三觀畸形“”。

這些帽子扣得實在太重了，也因此掀起了另一輪的罵戰。

蟬主看完整個演講的感受是，他的演講風格、演講內容，在各種成功學、李陽瘋狂英語、“多考一分，幹掉千人”等等的話術裡都不陌生。

不體面，但真實。

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揹負著家族的期望，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透過走向大城市，獲得金錢的方式資源的方式。

很功利、格局小、立意低，也折射了很多當代青年的現狀。

為什麼這麼說？

聽上去，他們的目標是翻身，卻不是自己站起來，而是要去掠奪城市的資源，凌駕於別人之上。

從一個資源匱乏者，變成資源掠奪者，沒有要改變規則，而是想變成規則的受益者。

把自己形容成“土豬”，更顯現出來一種沒有自尊和自愛的低姿態。

這似乎跟當下人們對於鳳凰男、小鎮做題家的刻板印象不謀而合，讀書不是為了遠大理想，不是為了改變人類的命運，只是謀求好工作好名聲，被人另眼相待。

窮人的孩子彰顯志向，另一個案例是張桂梅的女子高中校訓。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在群山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平庸的懦夫”

不卑不亢，氣吞山河。

雖然生在大山，卻不把自己低看一等，覺得自己生來就是一個大寫的人，一個有尊嚴的高尚之人。

這則校訓激勵了萬千的山裡女學生走出大山，走向社會的各個崗位，打破自己身上的階層藩籬，自立自強。

雖然女高的設立背景是大山，他們所採取的的教育模式，也是很多城市人不屑的填鴨式教育、應試教育。

但這種志存高遠的態度，就足夠讓許多螢幕前的網友熱淚盈眶。

那話說回來，那名衡水中學的學子，真的只是個自卑又功利的考試機器嗎？

02

這個17歲男孩，鼓勵過很多人

抱著對該同學的好奇，蟬主又去看了他其他的演講影片。

意外的發現，他並不是大家眼中那個“扭曲”、“滿眼恨意”、“自卑”的男孩。

他站在衡水中學的舞臺上，整個人

放鬆、自信、幽默，閃閃發光，非常耀眼。

比如，在一個播放量超過1500萬的演講影片裡，他把自己在衡中上學的細節用妙趣橫生的方式講出來。

比如，課間喜歡琢磨那些“優雅美麗”的數學題，然後倒吸一口冷氣：“小東西，真別緻”。

比如，他喜歡在晚上背古詩詞，背《老子》，但揹著揹著，就困了……

這些是每個高中生都會經歷的日常，把心酸變成了幽默，把苦變成了樂，說不定李誕看了都想籤。

他甚至還很浪漫。

比如，邀請大家一起做一個神秘的動作，最後揭秘：“恭喜你，給自己放了一個煙花”。

他甚至還有自己對生活的洞察與思考：

“以前，我以為別人尊重我是因為我很優秀。後來，我才知道，別人尊重我是因為別人很優秀。

”

自卑嗎？

完全沒有。

反倒只有自信的人，能夠用輕鬆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浪漫的舉動。

當然，這個演講的最後，不免落入“要改變命運，要發憤圖強

”

的傳統勵志演講套路，但整個看下來，他至少是讓人舒適，且打動人心的。

他高一的時候，還在自己的房間裡錄製了一個演講，裡面有一段話是：

“你以後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是稱霸一方的商業巨鱷，還是名噪一時的當紅歌星，你是想前進一步，闖蕩北京上海去看更廣闊的世界，還是想後退一步，回家陪伴父母，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以後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你要成為你自己。”

這是一個很有朝氣、激情和靈氣，至少是可塑性很強的少年。

他激勵了很多正在上學的中學生，影片的彈幕和評論區，擠滿了前來給自己加油打氣的少男少女。

那時候，他的金句不是豬拱白菜，而是：

“恭喜你，給自己放了個煙花.”

“生活明朗，萬物可愛，人間值得，未來可期”

但到了節目裡，眼含淚水卻變成了“恨意十足”，那些激情，看起來“面目扭曲”。

是否，演講方向和演講風格，受到了節目組的影響？

我們不得而知。

但一個少年人的演講稿要成功透過一個節目傳遞到大眾耳中，自然要經過層層關卡。

這句話能透過稽核，自然就代表了現在的主流社會價值觀是什麼樣的。

03

攻擊17歲的高中生有什麼用？

理想中的教育，是為了理想，為了人類命運，把目光放在時間和空間的長河上。

但現在大多數人讀書，都只是為了功成名就，被人仰望而已。

《覺醒年代》裡，蔡元培在入職演講的時候就說過：

“現在外面常有人指責北大之腐敗，是因為來此求學者，都抱有當官發財的思想。以此為捷徑，因為一心要做官，一心想發財，所以從不問教員之學問深淺，唯問教員官職的大小。官階大的，就特別受歡迎，這大概是為了方便畢業時有人提攜吧。”

這段話，現在看完全不過時。

在《覺醒年代》中，在一群秉持著救國夢想的青年學生裡，有一個格格不入學生——張豐載，精緻利己者形象。

別人都在救亡圖存，就他想著黨同伐異、升官發財，偶爾仗著北大學子的名聲，去青樓裡消遣一把。

放到現在，李大釗是少數，張豐載才是多數。

大家還記不記得，前幾個月，一個天津老師公然在課堂上歧視學生家長的收入。

用“別怪我瞧不起你，XXX的媽媽一月掙的錢比你媽一年掙得都多”來訓斥自己的學生，完了還不知悔改，大言不慚地警告家長：你的孩子不努力就會階層下移。

功利早就寫在了社會的DNA裡，我們又怎麼能去攻擊一個17歲高中生不夠理想主義呢？

拼盡全力，改寫灰暗自卑的命運，是很多縣城、農村中學生勉勵自己的經典臺詞。

在物質匱乏的環境中長大，在社會“笑貧不笑娼”的大環境之下，他們更加敏感，首先想到的是我不要被人看不起。

這個時候，反過來要求這場受歧視的受害者擺正心態，就顯得有點刻薄了。

菲茨傑拉德

已經說了：

“當你想要批評別人的時候，你要記住，不是人人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條件。

”

與其要求一個17歲的窮孩子理想主義，不如想想什麼時候這個社會能鼓勵理想吧。

也許，那些來自資源匱乏地區的孩子，都因為自卑有過不體面的吶喊。

但考上好大學，有機會站上山頂之後，他們也一樣可以開啟視野，去追尋改變科技的理想，樹立摘星星的夢。

也許過幾年他就會認識到：

人不是豬，不需要去拱白菜，當一個有趣可愛的普通人，沒那麼可怕。